Ça ira mon amour.
Summary:刘思慧意识到她做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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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之后,当她终于离开脱衣舞娘的工作时,刘思慧还是会想起几年前的那个晚上,程勇砸下一叠钱时领班的表情。一瞬间的暴怒,错愕,震惊,以及被周边五光十色几乎遮掩得干净的羞耻和悲伤。
刘思慧愣了一下,只有那么一下,因为接着镭射灯的光芒打在他们桌上,领班表情里那股悲伤终于被遮掩干净,她只看着男人的目光在一叠钱和程勇的脸上游移了一下,然后咬着牙说“你给我等着”。
刘思慧本以为这会是个笑话,或者一场看着领班出丑的闹剧,然而灯光下的男人扭动的身体蛇般妖娆,紫光下的嘴角勾着无辜又浪荡的笑,台下的男人和女人们疯了,看着他的西裤在钢管上富有性意味的摩擦,裸露的胸膛上落下肉欲的红光,冷淡的蓝光在半开的裤链上掠过,衬衫下盘绕在大腿上的衬衫夹衬着肉色几乎刺眼,他的大腿绕过钢管,手指带着所有人的视线从下颌掠过脖颈,滑下胸膛拂过腰间,然后挡在内裤前别有意味的摩擦,他塌腰,提臀,胸膛起伏。
刘思慧身边的女人在尖叫,男人也在,这家夜店虽有不少美貌的小姐,却没见过挑起钢管舞诱惑力更甚的男人,她被挤在人群里,跟着大喊脱!脱裤子!
她那一刻想哭,又有一种奇妙的愉悦感,她想起站在那个台上的自己,被所有人用那种贪婪又滚烫的视线注视,仿佛她并不是一个人,她的价值仅限于那具美丽的肉体,那些贪婪的,蛇信般舔过她全身的目光每一刻都在把她往更低贱的位置上推,那样的目光是侮辱,是折磨。
可她想喊,程勇和吕受益在她身边起哄,她终于看到领班在和自己一样的目光下被注视,她想哭泣,想大喊,那些被堵在巷口和推倒在床又无可奈何的记忆被一齐逼了出来,她想对着领班大喊你终于能懂得我的绝望了吧,可她下一秒看到他落在光芒之外的一个眼神,悲哀又疲惫的砸在刘思慧心上,他看着男人垂了一半眼皮,脸上的笑容近乎哭泣。
她突然发不出声音。
化妆间一直是小姐们交流感情的好地方,八卦谣传消息在这里总是格外灵通,上到谁傍上了哪家大款,下到哪个姑娘买了新口红,统统集中在这个充斥着香烟和花露水一样的廉价香水味的房间。
刘思慧推开门去换衣裳,脑子里却总是领班半阖眼皮的表情,她抖了抖肩膀,绞起眉毛。
化妆间最里有个女人在抽烟,一身黑丝和艳红嘴唇,她是这里的小姐里资历最老的一个,当年领班带的第一批小姐,姑娘们都喊她一声“丽姐”。
“丽姐,我能问你个事儿吗。”
刘思慧试探着问。
“什么事儿?”丽姐挑起一边眼皮看着刘思慧,“要是找我借钱,没有。”
“不是,”刘思慧解释,“我只想问问领班的事,他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哇,思慧,你怎么突然关心起领班来了?我记得你以前可不喜欢他啊,难道终于动凡心了?”丽姐尚未开口,旁边一个嗓门大的红裙小姐先凑了过来,她一双秀丽的桃花眼,眨起来狐狸般俏皮。
“不……只是领班前天不是上台跳舞了吗。”
“你说那个啊,啧啧,你不在真是可惜了,领班跳舞可骚了,你都不知道他的腰啊屁股扭得多好看,我跟你说,之前谁能想得到我们领班挑起钢管舞能艳过我们?以前我就觉得领班一副好皮相,没想到跳起舞——”
“行了,不该说的少说几句,别在人背后乱说话。”丽姐的声音干巴巴的打断桃花眼女孩眉飞色舞的表达,她赌气般的瞪了一眼丽姐,又笑着跑向别处和其他姑娘咬耳朵,丽姐看了一眼刘思慧,慢悠悠吐出一口烟。
“你们都觉得领班就是生意人?单纯就是个管我们这帮小姐的小上司?”丽姐哼了一声,嘴唇裂出一点红,“想想这是什么地方,领班是什么人,你知道前两年严打禁黄我们这儿为什么没事儿吗,因为领班在这儿。”
刘思慧尚还来不及做出一个介乎于无法理解和震惊之间的表情,丽姐就又开始叹息,“以前领班……听说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少爷,家里有官有钱,他出身好家境好,又长得好,谁都觉得他这一辈子肯定过得好,谁知道小少爷年纪轻轻就被别的男人上了,又不敢回家,干脆就逃了。”
丽姐好像有点累,她揉了揉额头,又抽了口烟,“他家长辈知道自家小辈和别的男人操在一起后基本就疯了,只当这个小少爷不存在,不过也是,男人和男人,谁能指望一群有钱孙子能理解呢?他那时候才多大啊……一个什么都不会,被别的男人操了屁股,除了一张好脸什么都没有的小年轻能干什么啊。脱衣舞,陪酒,陪吃陪睡他什么干不来,好不容易当了个领班——你不知道那时候我们这群人里有人还猜他是跟店长睡了捞了个职位,还好他现在终于不用再那么做了。领班以前是个小少爷不假,但是小少爷也吃尽了苦头,靠这张好脸皮,早几年他在哪儿卖屁股的时候你怕还有个丈夫有个家吧。”丽姐顿了一下,“他当然知道给谁过不去都不能和钱过不去。”
“之前我们店扫黄打非给过了就是因为他家里有当官的怕挖到他呆在这儿,说了几句给躲了。”丽姐拿着烟比划了几下。
刘思慧的表情木然,她绞着裙边在脑海里勾勒那个在街头无措狂奔和哭泣的男孩,在夜晚敲响廉价旅店推销自己的男孩,在五光十色里强笑着跳着脱衣舞钢管舞的年轻人。她发现自己在发抖,控制不住。
她回忆起领班,他会叫她“慧慧”,他会认真用衬衣夹夹好衣服,他会在等场的时候整理他的袖口。
她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些是来自他遥远过去的一段回响。
丽姐抬着眼皮看了一眼刘思慧,女人几乎把脸埋在手掌里,她肩膀起伏,声音嘶哑着从指尖飘过。
“我不知道。”
“没指望你们知道,你觉得他想让人知道这些事儿?”丽姐嗤笑一声,手里的烟还剩下那么一两口。“他不想让你们知道,现在这儿除了我没人知道。”
刘思慧抬了头有些惊讶的看着丽姐,“那我?”
“你在那儿,我在隔壁台上看着你了,叫得那么大声,那个有钱夯货就是你的朋友吧?”
“……”
丽姐哼了一声,翘起的眼角化妆原因有点歪,她把烟头在高跟鞋上碾灭,然后起身脱下外套,露出已经不那么吸引人的身材。
“我要上场了。”
她说着,像是个解释,或者借口,她从刘思慧身边绕过去,女人站在原地,似乎发愣的呆住。
刘思慧直勾勾盯着丽姐打开又关闭的门,人流和音乐爆炸般的声响被一瞬间隔绝在外,而她的心脏随着关门的一声声响而狠狠的跳动了一下。
从那天之后,刘思慧再也没有见过领班。
有人说他换班了,有人说他辞职了,但她从姑娘们的嘴里拼凑出一个模糊的事实:他不会再出现了。过了不久丽姐也离开了,临走时女人转过脸看了一眼刘思慧,后者慌乱收起目光。
刘思慧偶尔会在碰到那根钢管的时候感到手心刺痛,让她回忆起露出胸口和大腿在这里舞动的男人,还有她那一声声‘脱’的呼喊。
曾经有人这么喊她,而她也这么叫他,她变成了那个人。
后来她买药,治女儿,换工作,那都是另一个故事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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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靠脑补写故事,我爱小哥的腰线和衬衫夹,脑子不清醒写文,就这样吧。